冷戰持續了一週。 他們不再說話，也不再對視。 日光穿透教室，灑落在課桌與課桌之間，大型聯合藝術賞析課上，他就坐在幾排之外。 自從前幾個月葉伊橙第一次的「報答」後，每當聯合課時，宋允易逮到機會就會故意跑去他們班的位置坐，哪怕同學哄笑，也硬要擠到她旁邊。 班上的男生總起鬨：「喂喂喂，又來喔？你是我們班的還是人家班的？」 他不是回：「老子爽在哪在哪。」或是乾脆不理他們，回敬一根中指，惹得全班一陣爆笑。。 在老師進教室前，偌大的教室裡總是喧鬧，像一群吃瓜群眾的狂歡。 偶爾不知哪就會蹦出來一句：「你們到底什麼關係啊？」 他不會回，也不會管，除非他們鬧過頭，問到葉伊橙頭上，他才會收起笑，狠狠瞪那個煩到她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惹宋允易可以，但敢鬧到葉伊橙一句試試看。 他坐到葉伊橙隔壁也沒幹嘛，就只是靜靜地陪著，偶爾側頭問一句：「欸，這題幫我看一下，三秒鐘就好。」然後厚顏無恥地把數學筆記本攤開，彷彿那節課上的是微積分不是藝術。 ——說到底，他從來就不是會這麼用功的學生，純粹是想賴在她的身邊。 那時候的她總會翻白眼，嘴上罵他煩，手卻還是接過了他的筆記。 他們會在課堂上傳紙條，有時候只是聊聊生活瑣事，有時候聊聊沒有營養的話題，雖然葉伊橙一次次表示無語，宋允易依舊樂此不彼。 那些眉來眼去、那些無意義的對話，曾經是她最習慣的默契。 現在，他卻安分地坐回自己班上，安靜得不像話。 甚至連眼神，都沒飄過來一次。 葉伊橙原本沒想多看，但目光卻忍不住飄向他那排。 他低著頭，好像真的在聽課，或許也不是——他從來不會在這堂課上認真。 可今天他沒來找她。 「今天終於沒人搶我的位置了。」原本該坐在她隔壁的同學今天終於沒有被搶位置，覺得新奇「你們吵架了？」低聲八卦道。 她心口微微一滯，卻只是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原本以為少他一堂課不算什麼，但現在她才發現—— 預期他會在的場合他不在，比想像中還讓人不適應。 原來她已經會期待他們的聯合課了？ 那些曾經的聲音、眼神、靠近、叨念……她不曾真的放在心上。 直到它們全都消失，才知道那是日常裡最容易忽略、卻也是最不能失去的重量。 她突然意識到，這才是他真正冷靜起來的模樣——不像吵架時那樣聲音大，不像做愛時那樣瘋狂，而是安靜到讓人慌。 她一顆心開始往下沉。 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抓著桌布一角，彷彿想抓住什麼不該流走的東西。 只是抓不住了。 下課鐘聲響起，全班鬧哄哄起身走動，聲音從四面八方擴散出去，卻像一層厚重的棉絮，完全包不住她心裡的空。 她還坐著，沒動。 曾經這時，他會湊上來，手裡拎著他那本亂七八糟的筆記本，嘴裡嚷嚷著：「欸，放學了，教教我。」 她總是皺眉，說著「你自己上課怎麼不能專心點？上次給你那套題做了嗎？」，嘴巴碎得像老媽子，手卻會接過筆記，跟著他到附近咖啡店幫他補習。 他會像個欠揍的小孩一樣，得寸進尺地對她動手動腳，在她快發作的時候又收回，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問她：「如果我都裝不懂，是不是就能一直賴著妳了？」 她從沒認真想過這句話的分量，只當他又在亂講。 可現在，她再也等不到那本筆記遞過來，也等不到那個人湊近、硬凹她幫忙補課、無時無刻搶她的注意力。 原來她也會想他。 不是想他的吻、不是想他的碰觸——而是想他那副吵吵鬧鬧、張牙舞爪，卻總在她身邊的模樣。 楞神之際，手機震了一下，她猛地回神。 來訊是匿名號碼—— 「到18號會所，你要的資料準備好了。 （署名：易閣——貓臉）」 她沒多想就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外套往教室外走。 再不走，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回頭。 出了校門，騎上自己的自行車趕過去。 會所門口，空氣帶著傍晚的濕與淡淡花香。 她剛踏入室內，就感覺氣氛和平常不一樣。 不是平常的大姐在櫃檯，而是另一個男人，站在矮桌邊翻閱著什麼資料。 白襯衫、深長褲，身姿挺拔，五官俊逸——沒有宋允易那種野與張揚。 「謝千？」她皺眉，沒料到是他。 「葉小姐，別來無恙。」謝千從文件中抬頭，見來人是葉伊橙，微微一笑，點頭向她致意。 「你怎麼會在這？」 「剛好在這裡辦事，Lisa姊臨時被叫走，晚點回。」謝千向她走來，將一份信封推到她面前，「她叫我把資料給等等進門的生，我也沒想到是你。」 她知道，這份資料是專門準備給她的。 易閣不會搞錯這種事。 她接過信封，沒有回應，只是在沙發上坐下。 「看來你也是易閣的常客。」謝千坐在她對面，姿態隨意，彷彿在跟好友閒談，「但我比較好奇另一件事。」 「什麼事？」 「最近聽說，有人對某場賭局的進展很有興趣。」 他語氣輕巧，「那個男孩，確實是個意外。」 「但奇蹟不是天天都會發生，只靠運氣——不見得撐得久。」他意有所指的笑了笑，好像只是隨口提起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她眉眼一動。 「葉伊橙，你真讓人好奇。明明可以選更穩、更強的人，卻選了他。」謝千語氣平靜，卻每字每句都猶如剖析，「意外的棋子，很容易失控。你當初看中的，是這種人？」 他沒明說是誰，但他們都知道是宋允易。 「你搞錯了。」 「哦？據我所知，你身邊除了他沒有別人了。」謝千看著她的眼底帶著試探，卻笑得雲淡風輕。 葉伊橙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把資料收進包裡，「謝了，我先走了。」 轉身的瞬間，她瞥見門口一閃而過的身影。 心臟陡然一緊。 那是宋允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