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太懂事的孩子没糖吃。” 教室角落的直立式空调冷气呼呼作响，场外的高一生在上体育课。洛星支着下巴发呆，没有聚焦的目光停留在窗外某处定点，另一只手握着笔尖，无意识地在试卷边缘划拉，耳边是同桌与邻桌的絮絮叨叨。 姐姐昨晚回过家，但是半夜回的，有个男人送她回来就走了。 又是他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亲眼目睹那个情况的人不止他一个，他哥也躲在房里偷偷瞧见了。 洛星指腹没忍住用力。 咔地一声，笔尖戳破试卷纸。 “洛星。” 没有反应。 “洛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同桌突然推了他一把，手里的笔差点戳到他脸颊。 “没。”洛星头也没转，直接回他。 周围的同学见他兴趣恹恹，脆不找他说话了。 下课铃响，整栋高三楼很快就人去楼空。洛星这才迟钝地把思绪拉回到现实，慢吞吞地将练习卷塞进背包，拉链也懒得拉，直奔教室后门先行离去。 洛文予做完最后一道练习题的时候，才发现洛星的身影从后门消失，他抬脚准备走向后门时，突然顿住，大约是兄弟间一种奇怪的攀比欲与竞争欲作怪，他偏不要跟他做一样的事情，转身往更远的前门出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时常不爱笑的姐姐会对洛星绽开更多笑容开始，还是姐姐买双份礼物时，会先下意识询问洛星开始，或是…… 洛文予揪紧书包带，快步走向学院门口，试图将这些不好的想法抛之脑后。 校外停车区接送学生的车辆渐少，最后仅剩一辆接送他们的黑玛莎停在中央，张司机站在车后座前，早早就替兄弟两人打开了门。洛文予刷完校园卡，撂高书包走出匣门时，却见前往不远处的洛星步伐变缓。 玛莎后座另一边的车门被打开，伴着略带脾气的关门声，那头乌黑的长卷发随夏风飘荡，映入眼帘。 那双崭新的黑高跟鞋踩在有些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兴许是车内空调温度太低，她披着那件深灰西装就下了车，绸缎长裙落在她的小腿位置，随风轻飘。深的着装让她肤看起来更加白皙，这番瞩目的身影在人群中颇为吸睛，叫人忍不住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目光。 她将手机置放在耳边，往前踏去两步，神严肃冷然，大约是工作上责备下属的话。她一边说着，一边左右来回踱步，转过身时，洛星看清了姐姐的侧脸，心脏猛地一跳，有些呼吸不过来。 洛星步伐变得越来越慢，慢到下意识地屏住气息，张司机叫他好几声，他都没回过神来。只是一直攀着车后座打开的车门门沿，小心翼翼却也止不住地紧盯姐姐的背影。 终于，姐姐把电话挂断。 洛文曦收回手机，视线恰好停在从学校里走出的两个弟弟身上。 她很随意地将目光落在在后座门前发呆的洛星，不以为意道：“不上车吗？” 洛星瓣翕动，赶紧从姐姐身上收回停驻的目光，脱下背包就往车后座里钻。洛文曦并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异样。 但洛文予注意到了。 他把这些都悄然收进眼底。 洛文予站在离车辆不远的位置，停下脚步，没有往前，也没有后退。 在洛文曦把目光重新放在他身上时，他才挪动脚步往前走，但不是往车里走，而是绕开车辆，往公站那头去。 洛文曦当即喊住他：“小予？” 洛文予闻声停驻步伐，稍垂脑袋，将书包带攥得更紧了。 他没回应。 沉默片刻后，又听到身后的姐姐说：“你去哪里？” 洛文予一咬牙，略过姐姐的疑惑，径直离开。 洛文曦站在原地，眉头轻蹙，并不理解青春期的孩子到底在置什么气。她没再继续挽留，矮身坐进车后座。 大概也没多少耐心再去安抚小孩子的情绪，索由着他去。 洛星瞧见这副情形，心底却涌上一股很诡异的胜利感，在姐姐坐进车里朝他挨近的时候，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车上弥漫着姐姐身上特有的香水味。成熟，稳重，他闻起来既熟悉又安心。好想再像小时候那样，躺在姐姐的大腿上午睡。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想要的又不止这些了。 洛文曦低头回着工作消息，微卷的八字刘海遮挡住她的脸颊，这让洛星偷看的视野盲区更大了。 他想伸手去撩开姐姐的头发，想卷起几绺发丝在指尖里把玩，想让姐姐的发丝拂过脸颊，像小时候那样。 也想要更亲密的接触。 但又是哪种呢？ 想触碰却又不敢。 洛星忍住想伸手的目的，转而抓紧书包边缘，即使包带已经被他勒得无法弹回原状。 车子缓缓启动，而洛文予的身影也在校门口消失不见。 洛星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整个车后座只有他和姐姐两个人，洛星挣扎许久，悄悄往右边挪了点屁股，但依然跟姐姐有些许的距离。 他清了清嗓子，试着找点话题：“姐，你今天怎么来了？” 洛文曦头没抬，往手机通讯录里翻找着些什么，淡淡地回他：“公司有事儿，正好路过这边。” “哦。”洛星点点头，又问，“那你今天忙不忙？公司的事多吗？” “还行。”洛文曦语气恹恹，像在敷衍。 显然是连着许多天工作没休息，话音里满是疲惫，语气里透着不想多说话的情绪，但视线始终没离开过手机屏幕。 车内又一次陷入沉寂。 洛文曦敲击在屏幕上的指腹停止动作，顿了顿，随即暗下屏幕。 “你哥最近怎么了？”她抬起头，看向洛星，突然问道。 洛星被姐姐突然投过来的目光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耳根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 洛文曦见他表情扭捏，俨然一副犯错的羞态。心里反思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太严厉了，赶紧松开眉间紧皱的肌肤，缓和好半晌情绪，将工作的事儿抛之脑后，才温和地看向弟弟。 “小星？”她低声轻唤。 “啊？”洛星讪讪，睁着眼睛与姐姐对视。 只有洛星知道，在面对姐姐时，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洛文曦本想脱口而出“你没听到我说话吗”，但寻思这种问法过于严肃疏远，哪怕这两个弟弟是继母所生，哪怕她并不那么喜欢他们，但鉴于父亲的关系，她还是要尽到所谓姐姐的职责。 “早恋吗？” “……”洛星哑然，不知该怎么回应她。 洛文曦并没有表现出责怪的神，只是不明所以地继续问：“你也早恋吗？” “……”洛星张了张嘴，赶紧摇头否定，“没有，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