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撒谎
自从分手后,黄濑一遍遍的诉诸过对竹取的讨厌,是每次同场合下他的主动避开,也是竭力的不去关注对方消息。
但真要如此做到,实在是艰难。
便就是满心的不在意,余光却将人描摹千千万万遍,以至于狠一下心的明明断了净,多年后才一重逢他就忍不住想再见。
每天每天的反复折磨他自己。
自此那股埋藏的感情卷土重来,汹涌的让他止不住。为什么一收到那份威胁的信会这么紧张?如果是真的厌恶,是真的恨就好了。
他口是心非,他撒谎。
走廊上很快就剩下竹取与黄濑,见对方也不说话,竹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但黄濑却先动了脚步,朝着她靠近。随着竹取的后退,黄濑进到了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欸、你”
“下雨了”黄濑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竹取愣了愣,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然而听到黄濑一句他晕船,需要人陪。竹取缓缓冒出了疑问,看着人直接略过了她,就这样进到房间里四处看了起来。
排除掉可能有的危险因素,黄濑暂且松了口气,就这样坐在沙发上抱起枕头,端出悠闲的姿态翘起腿。
“我睡在这里”
自觉地模样让竹取头疼,他们之间怎么说都是结束的关系,除了此前的意外。竹取上前扯了扯黄濑的衣服,“出去、回你的房间”。
她可不相信黄濑晕船,以前赤司某年生日在海上过,可没听说过这人晕船。
况且发船多久了,怎么临了睡觉晕。
忽然船体又开始抖动,灯光闪烁,竹取的注意力移开。黄濑不由得紧张,他还在惦记那张预告信,眼神开始打量起周围,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等竹取回头,就看见了黄濑凝重的表情。
“你怎么了?”这让她察觉出了异样。
黄濑回过神,依旧是没有坦白的一句没什么。竹取皱起眉,接着弯腰靠近,“凉太,你知道吗,你撒谎的时候会有小动作”。
而这个微表情捕捉是初中时竹取从黑子那学来的,那时候磨炼视线诱导的黑子就常常观察路人。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个彻底了呢”
平白的一句,气氛有了变化,黄濑攥住了竹取的手,横在两人中间的是分手时不算美好的回忆、以及冷淡近乎断了情的十年。
竹取张了张口,最后叹气的说出一句不要胡闹了。
“凉太,你对我的感情只是不甘心,执着是很累的事情,你能明白吗?”
“你一点都不相信我的真心吗?”他忽然冷笑了声,再想掩饰也盖不下那份受伤“也是,你早就对我没感情了,当然不想我纠缠你,以前是,现在也是”。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还无情了,黄濑想着只觉得心口晦涩,脆也不想说话。
竹取被呛住。
再开口败下来的只是他一个人,黄濑保持着在对他来说狭小了的沙发上躺下,然后背过身对着竹取,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样子。
对此竹取是拿这人无法,磨到最后她自觉放弃,先进了房间。
隔了一扇门,在客厅的黄濑一个人越想越委屈,都想咬住枕头哭一场,但青年只是盯着沙发上的花纹,在心里习惯的原谅对方。
他和竹取的第一次见面并非是在帝光中学,而是在电影《浮游》的拍摄现场,原扮演男配角童年时代的小孩没赶上开拍时间,黄濑就被摄影棚借了过来。
他只做过模特,还没有拍过戏,一开始对一切陌生都是紧张的。极大的压力下一直出错,导演不会理会半大的小孩情绪,只是说了句还有没有别的演员替补。
在此期间剧组先拍摄其他戏份,黄濑就这么被丢在了一边,他是一个人来的剧组,再早熟的孩子面对忽视也会无措。
“哥哥,你长得好帅气啊”
清脆的声音让低着头的黄濑抬了抬视线,正绢的和服面料光泽剔透,从独特的花纹裙角往上看去,孩支着手就这么半弯腰的望着他。
猛然被这么一夸,黄濑努了努到底是没能露出笑容。紧接着竹取递上了糕点,大方的捧到黄濑的面前分享。
两人在忙碌的剧组人流外聊了起来,黄濑渐渐地忘记了那份窘迫心。
直到一个助理着急的找了过来,“我的宝贝祖宗怎么溜到这里来了,马上就要开始拍摄了哦快和我去换衣服”。
竹取歉意一笑,拉着助理的手嘴甜的又道歉又喊姐姐。黄濑看着孩被带走,临了走了几步远的孩回头,朝他说了再见。
这边已经找到了替补的小演员,黄濑被换了下来,按理来说他只要回隔壁的摄影棚就好,但还是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几步。
很快在摄像机的焦点中心看见了孩,她拿着柄武士刀,正在拍摄剧情里的绝地反杀。
那日正好的大雪落下,撒了血浆的地面里营造好的惨烈现场间她独一份的入戏,利落的身姿似冷霜似寒刀料峭。
但更令人移不开眼的还是竹取芙行云流水的动作。
最后黄濑是被接竹取的那个助理送回的摄影棚,他知道应该是竹取的主意,毕竟整个剧组没有人能注意到他这么个小角。
——分手时的痛彻心扉黄濑没有忘记,但更多的记忆是他们之间的美好,她看向他的眼神,她冲他笑得模样、挡在他身前的动作。
竹取是个在爱时能给予一切的,被那般的喜欢爱着,没有人会忘记。
黄濑偶尔觉得他就像是那个灰姑娘,不过是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一切归零。
一夜好觉,隔日的天气出奇的不错,夜雨洗过的天空明澈。
竹取起床的时候熬了个大夜的黄濑撑不住的睡去,他一整夜都在堤防,直到天将将亮。不知情的竹取只看见黄濑熟睡的模样,无声的靠近帮对方盖了盖被子,随后开始晨起锻炼。
昨晚的宴会持续到凌晨,故而这个时间点船上走动的人仅仅是工作人员,竹取与佐久早一同绕着甲板跑了步。
去敲佐久早房门时,青年还在屋内做俯卧撑,身上起的薄汗可以证明。
对此竹取没移开眼,佐久早的肤白,浸了汗水的白短袖下一切纹理清晰。佐久早没留意到,擦着汗只说着他还有几组没有做完,她含糊的表示等等也没什么。
随意的找个空位坐下,实则眼睛还关注在佐久早身上——偷偷拍一张应该没事情。
竹取打开手机,刚将镜头对准还在俯卧撑的佐久早,对方似有所觉得看了过来,心虚的手一抖按下了拍摄键。
手机响起了快门声,迎着佐久早的眼神,她哈哈笑了笑,“今天天气真美啊、我不等你了,我要去跑步了”。
留下的佐久早后知后觉,到底是轻笑了出来,起身跟上。
晨练结束,两人一起前往的餐厅,又过了一会进来了“诹访”,关于这个人的身份,诹访家已经调查了个清楚。
这是个专门借诹访怜治身份行骗的,本名野田空,从三年前行骗男不忌的到现在,累积金额高达百万美金。
那边的诹访怜治表示等船一靠岸,便会有人来抓这个冒牌货。
想来也是,拿着诹访家的名号招摇撞骗、竹取看过这人的整容前照片,确实是和怜治有三分像。能想到冒充身份,还诈骗了三年实在是厉害。
正在思考这人是怎么做到的、骗走了富人的钱还敢在外面招摇撞骗,这会野田就坐到了两人的面前,显然是还没有打算放弃竹取芙。
不过当下还真不是这个意思,而是野田昨晚看见了黄濑进了竹取的屋子,生怕黄濑说了点什么,他现在还不想在目标人物面前被拆穿。
实则早就掉马的野田空还在为他自己滴水不漏的试探沾沾自喜,竹取听了几句回过了味,对这眼前人的小打小闹并没有上心。
忽然间黄濑闯了进来,神上还带着说不清的焦急,直到看见竹取相安无事的坐着。
如此他掩下了忧心,理了理衣服也坐到了这一桌上。
佐久早皱起眉,四周空的座位何其多,偏偏眼前两个不识相的挤上来。他这嗖嗖放的不欢迎黄濑用笑容忽略,而野田完全是紧张的顾及不到。
于是很快佐久早和黄濑的对垒就开始了。
“这个很好吃,小芙你尝尝,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焦糖布丁了”,黄濑将甜点师上的布丁推到竹取面前。
佐久早伸手按住,随意的一推“她早就不喜欢吃了,你那是几年前的以前”。
某种程度上佐久早的毒舌是天生的,别看他这幅日常话少的样子,人是诚实的很,不会在意其他人怎么想的、表达他自己的观念。
佐久早这句是真话,因为有一回竹取连着吃了一周,贪多以至于吃厌,她的三分钟热度体现在方方面面。
闻言黄濑的笑容淡了一些,“是啊,确实比不过你这个发小”。
大概是长相的魅力,黄濑做出这种表情真有几分可怜。竹取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是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将佐久早爱吃的放到人面前。
堵住了一个的嘴,又拿了记忆里黄濑爱吃的,总归是左右兼顾。
“小芙,还记得唔”,黄濑原本要卖弄的话被竹取堵住,到底是咬下了塞到他嘴里的甜点。
说起来要是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一桌上的颜值是值得竹取心情好的,就是中间还加了个盗版。
你说说要是换个复制的长相多好,这牵扯到朋友的,总归是怪怪的。应该让怜治的那几个队友来看看,正想着黄濑又开始来争夺注意力了。
最后竹取一句吃饱、起身先离开餐厅,佐久早紧跟着离席,野田空就眼睁睁看着身边那个上一秒扮可怜的青年瞬间冷下脸的模样。
不由得手心冒了汗,黄濑似乎是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淡定起身、将手按在了野田的肩膀上。
语气依旧是温和的,“我不管你上船是为了什么,但你最好给我离她远一点”。
按在肩膀上的力气之大像是要掐碎他的骨头,男人吓到又疼得连连点头,如此作态黄濑可以排除掉纸条与野田空有关。
那么还有谁?
认识竹取芙还与她有仇的。
只睡了三个小时的黄濑喝了口咖啡,边排除嫌疑人边赶忙追上走远的竹取。吃饱的竹取在甲板上散了会步,又被追上来的不融洽氛围打搅。
她直接撑开手,将两个都不想伤害的推开,“好了,不许再吵了”。
这一话后是安静了会,然后一通电话打进,黄濑眼尖的看见了上面的头像是一只三花猫。竹取似乎是很高兴的模样,只给两人留了句她要回房间打游戏了。
“那是谁?”黄濑可是听到了听筒那边的男声,再看看佐久早这个男朋友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那句是竹取喜欢的人,佐久早没能开口,好半响只凉凉说了句,“养的猫”。
音驹那群家伙可不就像是猫咪,难缠得很。也不只是音驹的,枭谷的佐久早也觉得碍眼。
黄濑有些疑惑,他记得竹取不是不喜欢猫狗的吗?
上午就是在充实的玩乐里度过,连午餐都叫了上门服务,窝了个痛快的竹取总算从床上起来,转了房间的去找天内凑人打牌。
牌桌上几个八卦众人就熟悉起来,竹取知道的不多,纯是在听周围人怎么讲。
例如谁家带回了私生子、被准继承人打了出去,谁家因为离婚闹得不可开,期间也有竹取认识的,例如年初的杉木家。
杉木爱凭借着舆论一举回家,且现在整个杉木财团持有最多的股份的,就是这个过去被赶到疗养院的大小姐,可谓是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
聊着聊着有一位好奇的问起竹取本家的大小姐,听到这天内含笑的瞥了眼身边人,当然这些人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就是她们好奇的本人。
这话题扯到她自己头上,竹取等着对方说下一句。
“就是她和赤司家的婚事,到时候能不能邀请我们也去看看?”
“欸?”竹取一愣,“哪来的婚事?”。说到这她也意外为什么人人都说他们两家有婚约,明明她和赤司之间算得上是清白、小时候偷亲应该不算数吧?
想到这些个往事竹取就窘迫,也无数次的希望赤司不记得那些。
随着对面抛出一张牌,“怎么没有婚约,那你说除了那一家这两家会选什么结婚对象”。
“不结婚不就好了”
竹取还真没有结婚的念头,一想到要和一个人捆定一生,她还觉得麻烦。再者万一赤司有喜欢的人,她岂不是成了拆散他们的。
赤司会喜欢什么类型的...竹取想到那人从小到大的模样,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赤司过于关注的,他那个人理智占多。
像是个能掌控自己所有欲望的——倒也不准确,那些温柔和体贴让他这人也并不遥远。
在竹取看来,赤司还是那个小时候的玩伴,有挑食有偏爱,不过是随着年龄逐渐不展露在外罢了。
有烟火气的赤司才是最真实的他。
直到对面赢了,竹取才眨眨眼回过神,认赌服输的推过筹码。紧接着牌局再次开始,好在话题已经移开,八卦到了这艘船上,听到那个小团体间的事情,竹取竖起了耳朵。
牌桌上有两位都是和这个小团体同一个高中的,竹取和她右手边的人就听她们讲。
这里面的故事就显得复杂,简单概括就是他爱她,她爱他,她又爱他。
小林美和中岛拓是高中就在一起的情侣,谁都以为他们两个门当户对的会结婚,但小林美毕业后却与一个石油大亨结了婚,现在是离异分了大部分前夫的钱。
而这个中岛拓现在和井上是一对,听说是领了证没有结婚。
小林是脾气爆的那个,井上就是那短头发,竹取在心思回忆了下这两人。提到这有人嘀咕了句今天都没有看见小林,下一秒八卦还在继续。
这团体里的另一个男的没什么好提的,家境一般,类似于里头最末等的手下之流。
还有个生,平时就话少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但其实在国外做的生意——打牌的放低声音,竹取也看明白是毒/品走私。
因为在场的人生意都是明面正经的,所以这话隐晦。
天渐渐暗下,回去的路上竹取先听见了走廊里的争执声音。
“你就让我摸摸,摸一下怎么了?”
“放开、中岛先生你放开我!”
竹取停住脚步,哐的一声推开了楼梯间不知道谁合上的门,里头的龃龉瞬时一熄,很快男声骂了口脏话。然而在看见进来的竹取后又止住,理了理衣服的换了表情。
看着瑟缩在中岛身后的佣衣衫不整,竹取不言不语的凝视着中岛拓。
男人忙说了两句道歉,把责任尽数推到喝醉了上,直到竹取没有阻拦才想匆匆离开,哪料路过之际被绊了脚,不稳的摔在地上。
回头看是竹取伸的,啥脾气也没有了,慌不择路的跑走,实则心里多的是不服气。
明明是那个人勾引的,又作出这种样子!
随后竹取才上前,将披肩披到了对方身上,毕竟这人的衣服被撕了个碎,如此回去并不体面。靠近的同时竹取也看见了人手腕上的一些划痕,痕迹上来看像是很久前她自己划得。
再细看还是这两天频频出现的人,转念想起牌桌上有人提了一嘴的小林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她记得凌晨是看着对方进的房门。
刑警的直觉敏锐。
竹取还是将电话到了对方手上,“有什么事情就联系我,来我房间做事吧”,竹取又说了房间号。
人抬起了头,看着竹取好一会,最后露出了抹真心的笑容道谢。
在人要低着头离开时,竹取还是伸手攥住了希子,“我是警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可以相信我”。
“复仇的快感可能会改变一个人,这是我从警多年亲眼看见的,我不想你被摧毁,所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
“竹取警官,你为什么要当警察”,希子收敛了扮出来的那股怯懦,直直盯着人看。
“因为我想帮助所有需要我帮助的人”
人只是笑,却没有给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