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等李舒乔换好衣裙到东明池时,天已经比午时暗了很多,李镜在亭中等了一个时辰还要多。 莲叶杨柳图已经画好了放在一旁。 郑平派的小太监打听到安国殿下困倦不欲拜见陛下,心中正是急得不行。 谁知道,再一抬眼,就见柳树后面一道菡萏的身影款款而来。身后替她撑着伞,少满头珠翠金饰,一张芙蓉面冷淡至极。 李镜眸光一亮,嘴角笑意更深几分。遥遥见她就喊道:“舒舒。” 李舒乔过来,替她脱下披风,里面是一条流光溢彩的裙子,同样是菡萏,娇嫩多情。 她倨傲骄矜,面对天子也不行礼,嗓音也冷冷淡淡:“皇兄。” 李镜却喜悦地溢于言表,应下来的声音也很爽朗。他牵着小妹的手,把她往椅子上带。 随行的人看见安国公主坐上那支雕花龙椅也不奇怪,实在是习惯了。 郑平悬着的心放下几分,天知道自从画完画后迟迟不见安国公主,陛下的心情也由晴转,上午时的闲适自得早就荡然无存。 他手上的扳指不知道被转了多少圈,只是表面上看看还能维持着从容。 郑平挥手示意人退出亭内,只留兄妹二人,阿夏也带着安国公主的人退到外面长廊。 李镜牵着李舒乔的手,只有心疼:“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另一只手滑倒了妹妹的手腕上,腕骨纤细,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覆盖,手心之下突起的骨头格外明显。 一时情难自禁,李镜把她的手腕放在嘴边吻了吻。 如此行为,显然超出了一般兄妹的相处。李舒乔却不显奇怪。 父王母亲去世后,早就被先帝过继为嗣子的长兄把她接入中亲自教养。从那时起,李镜对她的爱怜之情就溢于言表。 他无妃无后,便把后中离紫宸殿最近的室给她住,并且给室更名为棠棣。棠棣之华,手足之情。 棠棣花往往成对生长,互相依靠,并不会单独出现,正如李镜对她。中上下无人不知,陛下怜爱安国公主,每日必要见公主起码一面。 十二岁之前是如此,十二岁后她搬进棠棣后也是如此。 她沉默着,李镜便坐在她身边,把她抱在膝上,圈在怀中,牵着她的手,吻了一遍又一遍:“舒舒,怎么不说话,还在生哥哥的气吗?” 俊美的君王在妹妹面前低声下气,那双恍若星子的眼睛都黯淡了。 李舒乔没忍住抚了抚他的眼,纤长的睫毛在她手下眨了眨。李镜以为她不生气了,得寸进尺凑上前亲她的脸颊。 他说:“那个徐令有什么好的?待你长大,哥哥替你寻个比他好十倍的男儿,可好?” 长大?李舒乔感到可笑。她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在大夏朝,这已经是一个子的适婚年龄。她还要长多大才算长大? 李镜却不管这些,他八岁就被挑中入做先帝的嗣子,先皇后不许他回王府见家人,他对那些人也没什么感情,也乐得不去见。 偌大的王府,也只有生母还令他放心不下。然而自己被陛下立嗣,身份水涨船高,想来生母在府中也会好过些。 渐渐地,他也感到了宽慰。 十岁那年,先帝下朝,来看他读书。他回答问题滴水不漏,先帝愉悦之下告诉他,还在王府的生母半月前诞下了位儿,他有了个妹妹。 那也是他入两年第一次向先帝提出请求,他希望能亲自去看一看自己的胞妹。 先帝应允。 百日宴上,储君殿下驾临湘王府,为六小姐赐名舒乔,并带来了加封县主的圣旨。 十岁的他衣冠整齐,隔着摇车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心软成了一滩水。 即使时过境迁,十五个春夏秋冬过去,昔日婴儿抽条成长,一眨眼成为亭亭玉立的少。李镜也不觉得她算是长大成人。 她幼小、脆弱,需要被保护、被照顾。 需要兄长。 他固执地这么以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