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裴清韵花了一点时间才从床上爬起来。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刷牙的时候看到眼皮底下的黑眼圈，她把好久不穿的校服拿出来换上。 外婆坐在餐桌前等她吃早饭，裴清韵坐下后开始剥蛋，又重复昨天的话，外婆还是不同意。 在两年前，外婆力排众议要把她从京市接回来读书，裴清韵就见识了外婆的强势。如今看来，这强势里多多少少还带了点固执。 “行，以后呢，如果有晚归的时候，我提前打电话。您先睡，睡觉不用关卧室门，等我回来给您关上，这样您应该可以放心了吧？”裴清韵把剥好的蛋递给她。 “这叫什么放心，你就这不到一年的时间，我等你回来怎么了？”外婆咬了一口蛋，又说：“睡个午觉，晚上也就不困了。我心里有数，你吃完了就赶紧去上学。” 时间并不算早，裴清韵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去学校，到校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这具身影昨晚在她的梦里吓人得很，裴清韵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挪开视线，停好自行车，小跑了两步，拐了好大一个弯进了校门。 裴清韵暗暗加快脚步，还没走到教学楼，身后有一串不断临近的脚步声在追她。 追什么追，她可没有止咳糖浆。 “方便聊一下吗？” 裴清韵不动声地喘了口气，停下脚步，假装才发现他似的，又瞥了一眼他的腿，该说不说，是挺长的。 离早自习还剩十分钟，裴清韵点点头，主动往教学楼背面走去。 门卫周师傅一早泡了杯茶悠哉悠哉听着广播，正听到“关羽千里走单骑，过三关斩六将”，眼前出现了一个高个男生的背影。 他们这透明窗口，能看到里面的人玩手机。为了低调，他玩得少，也没啥瘾。这时间久了，还习惯听起了广播。 他觉得自己这习惯非常不错，跟这些年轻的学生们比起来也毫不逊。在周师傅这看来，这些艺术生们晚到现象太严重，虽然不至于迟到，但总归是上学不积极。 现在突然来了一个能提前半小时到学校的，他当下就觉得这个学生算是个积极分子，而且光看气质，应该是个好学生。 只是这积极的好学生就站在这窗边，眼神望着大门的方向，人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并且杵在门卫室这里，比他还像个门卫。 这样一想，周师傅觉得这三国故事听起来都不像那么一回事了，他留神注意着那背影，看他究竟在等什么。 眼瞅着离早自习时间还剩十分钟的样子，那男生终于动了。周师傅两眼一眯，屁股从椅子上挪开，双腿半弯着，看到男生走在一个生身后，眼神一瞬不瞬地停在对方身上。 哎哟，不得了，这一个个上学的年纪，脑子里就装些情啊爱的，还搞得这么明显。 周师傅跟看了个笑话似的，拿起保温杯啜了口茶，屁股再次粘在椅子上，继续听广播去了。 教学楼后面是大多学生坏事才来的地方，长长一条通道，左边是教学楼，右边是高墙。灰白墙上是一幅幅彩斑斓的涂鸦，3D效果的字体直往人眼睛里撞。 裴清韵两手抱臂，盯着墙上竖起的中指，真是大胆又中二，她忍不住笑了。出门的时候她查看了手机，池宴并没有收下她的转账，她也猜不准他想什么。 昨晚在梦里他跟个幽灵似的，从各种角落冒出来，在她周围转个不停。他嘴里还重复念叨着“我知道你的秘密……秘密”，搞得她心惊胆颤的，大半夜被吓醒后就一直睡不着，直到天快亮了才断断续续打了个盹。没想到刚到校门口就看到真人，她当然是避之不及。 两人谁都没说话，裴清韵在这临近上课的氛围中，也不慌不忙，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那个梦提醒她，如果不能承受风险，那么就不要继续做这种事情。如今脑中有一根弦在提醒她，要安分一点。 过了一会儿，裴清韵回过神来，主动问起他的来意。 池宴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信封递给她，裴清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了出去，两人的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碰到一起。 手指的温度几乎没差别，她一下子还没感觉到，池宴已经把手指缩了回去。 她拿稳信封，退开一步打开瞧了，是她的小卡没错。 裴清韵心头一松，那股胸闷的感觉消散了一些，她把照片放回信封，又把信封放到书包最隐蔽的角落。 “那……你把红包收了吧，一手钱一手货，现在物归原主，你不收钱我有些过意不去。”她突然有些尴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直视他，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咬着她。 裴清韵突然有些后悔昨天表现得大胆又不正经，现在她也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他。总归是欠下了一个人情。 正当她思考如果他不收红包怎么办，却没想到池宴问了一个与这件事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昨晚她问完那句话，就迅速低下头，后来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他在缄默许久之后提出加个联系方式。他礼貌地在备注栏附上自己的大名，裴清韵也给他发了自己的名字。 “嗯。”裴清韵正了正神，“谢谢你，池宴。” “不客气。” “如果你国庆有空的话，可以请你充当导游，带我逛一逛江城吗？” 裴清韵眨眨眼。 似乎怕她不答应，池宴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京市人，刚转过来一个月，对这边还不熟悉。要说熟悉的人，大概就是作为同桌的你了。” 裴清韵心想，她也不太熟悉江城，而且面对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她挺不自在的。 可是现在欠了他的人情，总不能他刚提出一个请求，她就直接拒绝吧……要说同桌是熟悉的人，也不算。只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关系。 裴清韵还在纠结，又听到池宴说：“如果麻烦的话，那就……” 裴清韵这下子半分犹豫都没有，赶紧说了声不麻烦。欠了人情就要拿出谢谢对方的态度，她打算找段成宇问问攻略。至于自不自在的，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几句话的功夫结束，恰好教室里断断续续响起读书的声音，早自习时间到了。 裴清韵扯了扯书包带子，无声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