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空，她还看了眼江家两个儿媳。老二家的本来就落后了几步，婆婆临时出状况时，她离这边还有段距离，饶是如此也听了个清楚分明，毕竟唐红玫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会儿，老二家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一副被吓傻了的表情。相较于呆滞的老二家的，江老三媳的脸那才叫一个彩纷呈。她其实平日里很少有存在感，至少在今年过年以前是这样的，可真要细究起来，却不是源于她本身的子。这么说吧，就算江家仨儿媳之间有年龄差距，事实上差得并不算多。二姐和江老二媳是同一年一前一后进的门。二姐是三年未孕一朝得，后又得了一，江老二媳更能耐，她是连着六年没开怀，一朝怀孕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差点儿把公婆给气出毛病来。至于老三媳，她是晚进门，可同样开怀得更晚。唐红玫记不得具体的日子了，可她可以确定，江老三媳是在她本人出嫁前就已经进门了的。她是出嫁次年生的许浩，而许浩小朋友现在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别说江母是一个典型重男轻的传统道人家，就算开明如唐婶儿好了，这结了婚肯定是得生孩子的，甭管是男是，最最少也得要一个吧？江老三媳并不是真的沉默寡言，也不是真正逆来顺受的人，她是有苦说不出。可以说，每次当她看到婆婆作践两个嫂子，骂她们没给江家留下香火，只会生丫头片子赔钱货时，她都老老实实的缩在角落里当鹌鹑，完全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她两个嫂子都生了俩闺，她是连个蛋都没生！不当鹌鹑怎么办？不抢着活能怎么办？也因此，多半人对她印象都还算不错，觉得是个老实头，不闹事，人又勤快肯活能吃苦。天知道，她一点儿也不想抢着活！等年前查出来怀孕了，江老三媳只觉得头顶的大山都被搬走了，一瞬间是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至于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其实她也没有什么把握，可不管怎么说，她至少不是不能生，对吧？多少还有点儿小聪明的江老三媳不敢太放肆，不过仗着怀孕少活或者脆不活，却没人会说她。一则，家里有活的人，不差她这一个；二则，全家的希望都放在了她的肚子里，毕竟计划生育政策太严格了，还完全没有更改的迹象；三则，江诚安太能赚钱了，就算今年地里一分收成都没有，也照样能够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好日子刚过了大半年，眼瞅着再过不久她就要生了，哪怕生的是个闺好了，她也认了，万一是个儿子，那她下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结果……十月已经不那么热了，这会儿又是半下午，太早就不怎么晒了，可对于江老三媳而言，却感觉太明晃晃的特别难受，头晕眼花嘴里还隐隐有些发苦，好在她身子骨结实，就算感到有些不适，却还是稳稳的站在院子里。于是，院子里的四个人，江母哭了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唐红玫是不敢上前扶江母，她两个媳一个是懵圈一个是悲从中来，皆没有理会她。江家父子三人从地里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看到老哭得涕泪横流，江父当即黑了脸，这唐红玫他是不好说，两个儿媳也不好直接呵斥，可他可以收拾儿子。“还愣着啥？去扶你妈起来啊！养你们那么大有啥用？没见你妈受了天大的委屈吗？”说着，江父还举起巴掌，冲着俩儿子的后脑勺各来了一下。江老三多多少少还顾忌着媳怀着孕，最主要的是，他知道媳不是那种会挑事的人，多年未育直接把她的胆子吓破了，再说比起气哭婆婆，她应该更愿意竭尽所能讨好婆婆才是。可江老二就不同了，他跟媳厮打惯了，听了老父的话，再看亲妈哭成那个样子，当下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抬手就是俩巴掌。啪啪两下，江老二媳的脸上就出现了均匀对称的两个巴掌印。“你了什么把妈气成这样？赶紧跟妈赔礼道歉！去啊！”江老二媳真的是一口血梗在嗓子眼里，差点儿没气得直接撅过去。唐红玫见情况不对，忙不迭的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并郑重声明：“没人欺负江大娘，她这是高兴的，高兴的！”还好，江大娘还不至于完全哭懵了，闻言还点了点头，边用手背抹泪花子边附和着：“对对，我这是高兴的，咱们老江家啊，终于有后了！”说着说着，擅长变脸的江大娘再一次当众表演了变脸绝技，眼泪还没擦净呢，就又仰面大笑起来，是那种张大嘴巴哈哈大笑，止都止不住的那种。再然后，她笑得下巴脱臼了。及至下午四点多快五点了，唐红玫才拎着卤回到了娘家。“妈，我回来了。”她是真的服气了，对江母佩服得五体投地，更兼终于明白了，范进中举绝对是真人真事，不掺半点儿假的那种。唐妈已经听说了江家那头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因为她二闺的缘故，两家就算是亲家，平常来往也不多。毕竟，没有哪个当妈的，会喜欢一个整天作她闺的亲家母。“你是从江家过来的吧？那头出啥事儿了？是不是你二姐叫你带口信回来？”尽管心累无比，不过想起二姐，唐红玫还是很高兴，一面拉着她妈去了灶间切做饭，一面顺口将今天已经说了无数遍的事情再一次说了出来。不出所料，唐妈也高兴坏了，好在她没江母那么夸张，只是单纯的替二闺感到高兴。“菩萨保佑啊，祖宗保佑啊，二丫头这回总算是熬出来了，我倒是要看看她那个婆婆往后是个什么脸！”“不用看了，她今天为了这个事儿，又是大笑又是大哭的，最后还把下巴给笑得脱臼了。还好问题不大，江家那头挺讲道理的，没怨我。”“怨你啥？你又没碰她。”唐妈还是护着闺的，再度仔细询问了一番，尤其是关于江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那一顿，听得她直乐呵。“所以妈你就放心吧，以后二姐在婆家绝对能横着走路。”唐红玫没说的是，她二姐没生儿子前，不也一样是没人敢招惹吗？其实比起生儿子，有钱腰板子才能挺得更直。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唐红玫就见她妈连连点头称是，不过随后，唐妈也说：“以前你二姐得自己硬气起来，往后就不用了。就跟你在婆家那样，软和做人也没敢欺负。真要有人敢这么不长眼，她婆婆也能收拾了去。”“是这个道理。”唐红玫表示很赞同。这天的晚饭，是唐红玫和唐妈俩人一起做的，也没仔细捣鼓，就简单的蒸白米饭，又炒了个小青菜，拌了个黄瓜，加上她从家里带来的卤切片装盘，一桌菜也就齐活了。晚饭时，应大家的要求，唐红玫又一次的讲述了二姐那边的事情，以及江家发生的事情。许久没跟娘家人一起坐下来吃饭了，唐红玫吃得还是很高兴的，尽管她忙着讲话其实没吃多少……万万没想到，等到第二天天刚亮，唐红玫刚起床，就听到来窜门子的二婶子说，江老三媳昨夜生了，是个大胖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