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友

老宗叹了口气。 他隐约明白龙思琦那些服侍人的技巧是怎么来的了。 就在刚才,龙大记者颠着两团白屁股,就要追那孩追出门去,还是老宗叫住她,及时给她穿上一件长风衣,不然就要在这栋充满年轻人的公寓酿成风俗事件。 他是真老了,看不懂这些年轻人的爱恨纠葛,回春的脑子都帮不上忙。 正想着,门锁开启,先走进来的是风衣裹着身体像模特儿一样靓丽的龙大记者。 “进来吧。” 她让开位置,一头长直乌发长得像洋娃娃的致生低头走进来,不过看上去不太像害羞,倒像在找什么东西,而看不见那件东西让她正一点一点积蓄起某种情绪。 老宗见两个孩,一个像另一个的影子,另一个又像挡在前面的保护神,便知道龙思琦住处这么乱的原因了,很大概率,在更早的时候,这儿是净温馨双宿双栖的爱的小窝。 此时老宗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有种手脚不知道往哪放的尴尬,就在他对面,电视机柜的顶端搁着几个粉嫩的卡通娃娃。 以老宗对龙大记者这种爽利子的了解,这可不是她的喜好风格。 “这是宗大伟,你叫他宗叔就好了。”龙思琦向孩介绍老宗,又转向老宗,介绍孩: “她叫宋甯,是我前友。” 话刚落音,后面传来歇斯底里地大叫:“我的拖鞋在哪?拉我回来,却把我拖鞋丢了,你什么意思?你去死吧,混蛋,我不想再看见你——” 龙思琦好像习以为常,眼疾手快抓住宋甯乱挥的手,声音冷凝,像变了个人,特别酷地说:“宋甯,你冷静,我没有丢掉你的拖鞋。” “我不听,你肯定丢掉了,你混蛋!有了新欢就忘了我!我爱错了你!混蛋!” “新欢”老宗感觉耳膜都快刺穿了,只能庆幸拉了窗帘,动静扩散不出去,趁着两个娃纠缠,他四处看了看,然后手往沙发下摸索,摸到一堆梭形物品时,他脑门开始滴汗。 “拖鞋在这儿。” 一边上演爱恨情仇大戏的两个生身形定住。 老宗正式过上了与龙大记者的同居生活。 只不过龙思琦的前友时不时要以“拿回自己的物品”为理由,突然登门造访,打破平静。 尽管龙思琦撞见这位有“健忘症”的前友一次,就要她立下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但在龙思琦上班外出的时间里,老宗还是会迎接到她的到来。 换了门锁都不管用,因为老宗会偷偷开门。 “死鱼一样!”长发垂顺的孩跺了下脚,狠狠瞪了眼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看电视的老宗,“臭死了!” 气冲冲拿着一件衣服摔门而去。 除了这些小曲,老宗还是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可惜龙思琦自从老宗搬来后,就接连被外派出任务,据说还有望在年内升职,到时候就不用天天往外跑了,可以有更多时间陪伴老宗。 见年轻人这么朝气蓬勃和上进,老宗也不甘落后,日常除了给龙思琦家里做家务练习厨艺外,还日更不辍地看书、学习、健身。 对了,他还玩起了摄影。 龙思琦作为记者,住处有好几台闲置的单反相机,老宗没事就用相机拍花花草草,那些都是他救死扶伤的成果,别说,拍得还有模有样。 “你给我放下!” 老宗转身,长发孩正死死盯着他,乌发如瀑垂落在肩头,衬得那张巴掌大的脸越发致。 她手上提着的小包是老宗刚从衣柜夹层翻出来的,擦了灰尘晒了还没过一上午,此刻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摇晃,金属链条磕碰着黑皮裙,发出细碎的声响。老宗注意到她耳垂上缀着枚暗红耳钉,像凝固的血珠,随着她偏头的动作在碎发间忽隐忽现。 咔嚓! 他不顾孩反对,迅速按下快门。 即便对年轻人的时尚不太敏感,但也能看出,她和龙思琦穿衣风格有相似之处这就叫情侣装? “你拍了什么?!” 孩的尖叫带着清泠的颤音,像碎冰砸在琉璃盏上。她甩开小包时,老宗看见她手腕内侧纹着一枝荆棘,墨藤蔓缠绕雪白肌肤,随她攥拳的动作在青筋上蜿蜒扭动。 她大步冲来抢夺相机,高跟短靴在地面敲出密集的鼓点,黑皮衣领口翻起时,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淡疤痕。老宗闪躲间嗅到她发间雪松混着柑橘的冷香,下一秒手臂便传来火辣刺痛—— 三条抓痕赫然浮现。 “真辣!”老宗把相机举过头顶,屏幕却故意朝下翻转。 “谁允许你——”孩的呵斥戛然而止。 逆光将画面裁成黑白胶片。照片里的孩半侧着脸,碎发被穿堂风撩起几缕,露出光洁额头下微蹙的眉。她下颚绷紧的线条像绷紧的弓弦,偏偏瓣微微嘟起又显得十分饱满,即使抿成直线也透出几分稚气的倔强。最妙的是那道目光,长睫半垂着掩去大半锋芒,可瞳孔深处那簇火苗仍从睫毛缝隙里漏出来,像藏在鞘中的匕首寒光。 拍我。” 上一刻还张牙舞爪的孩,此时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照片。 几瞬死寂后,她才惊觉自己几乎扑进老宗怀里,膝盖顶在他腿侧,皮裙边缘磨出细密褶皱。黑蕾丝颈圈随着后退动作勒进颈间,在雪白皮肤上压出一道绯痕迹。 “啊!”她弹簧般跳开,长发甩出一道凌厉的弧,发丝扫过老宗下巴时残留着静电的酥麻。耳钉在灯光下划出暗红残影,像掠过夜空的流星。 “不好看,比思琦拍得烂多了!” 她虚张声势地抬高下巴,脖颈拉出天鹅般的曲线,可绯早已从颈圈勒痕处漫上来,一路烧到耳尖那颗血珠般的耳钉。 晚上九点多,老宗低头从超市出来,前往手机消息上最后一件东西的购买地。 楼上刚出完差归来的龙大记者正用微信轰炸他:“宗叔,一定要老板现烤的烤包子,不然凉了味道就腻得慌,不好吃!”配了个星星眼的熊猫头表情。 哎,要不是这祖宗嚷着要吃东西,老宗现在作息规律,根本不会在这个时间出来觅食。 老年人安息,年轻人狂欢。 公寓楼下的这条小巷,就是对老宗敏锐嗅觉的轰炸,螺蛳粉的酸臭,与街角新疆烤馕坑飘来的孜然雾霭厮杀不休。他抄近路穿过时,维吾尔族餐馆的铜壶正接住二楼藏族唐卡店滴落的酥油,叮咚一声砸在蒙文招牌“额吉茶”的铁皮檐角。 忽然,一股近似毒药的香风杀出重围,老宗脚已经迈入目标烤包子店。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身影进入视线。 孩一头披散如镜面的长发铺满椅背,香肩轻抖,让人忍不住好奇她在做什么。直到看见飞溅而出的蒜皮,以及桌边散落的葱花,一种难伺候的氛围,开始弥漫在她周围。 “我要的东西还要多久?”拖长的尾音透出不善。 热气氤氲的灶台玻璃后,店主叽叽呱呱说了什么,大约是告知她需要等待,不料却惹到了这姑,正在扒拉蒜皮的她动作放慢,端起旁边的醋瓶,往身前的碗里倒了满满一碗,随后抽掉餐桌上半盒纸,行云流水地起身,扭头就往外走。 却撞了老宗满怀,她恼怒地后退一步,捂住额头。 就这么会儿,戴帽子的店主举着锅铲奔出来,用生涩的语言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老宗越听越皱眉,要是一般人看这五大三粗的店主冲着一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指手画脚,准以为是店主欺负弱小,肯定就会站小姑娘的一边。但通过店主那夹生话,老宗知道这娇滴滴娃,三番两次来人家店里捣乱,第一次丢了人家满桌子的垃圾,第二次就现在,糟蹋尽了人家桌子上的配料,转身不付账就跑。 “我没吃,凭什么给钱?”宋甯冷冷回答,一前一后两个男人夹住她去路,让她动弹不得,她倒也没紧张。 那店主叽叽呱呱还在说话,宋甯拧起她那秀气的眉毛,补了一枪:“听不懂你说什么。” 店主也不废话,一把拽住她手臂,就像拧小似的,把人就往后拖。 宋甯被拉动了两步,身形忽然定住。 “有话好好说。”老宗拉住宋甯另一只纤细手臂,往自己身后带,“怎么跟你一个娃一般见识?” 两个大男人僵持不下,老板那民族也没有尊重外民族老人的习俗,拿锅铲指着老宗,好像下一秒就要拍老宗头上,而宋甯被夹在中间,衣服都快给扯烂。 “不要拉我——”宋甯用力挣脱一边真正麻烦的一边,躲到相对不那么麻烦的一边身后,从包里扔下一张纸钞,扔下了就跑。 “你自己上菜这么慢,还管我要钱?早点倒闭吧你!” 临走还故意撞了老宗一下,把帮她的宗大爷撞得身子倾斜,她却长发飘飘,潇洒而去。 啧! 老宗不断摇头,末了,还给她收拾屁股,赔了店里一桌子的配料钱,这才阻止了店主打电话叫人。 老宗走出电梯,一点也不意外看见斜靠在门边的宋甯。 她双肩微耷,用卫衣帽子套住头,全无刚才在人家店里嚣张的气焰,只有被老宗撞见的尴尬和无所适从。 “你改了密码?”宋甯一见他,水灵大眼燃起两团火苗。 “密码多少?” 老宗走过去:“你可以给思琦打电话。”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像一支利箭,中宋甯的心,让她本就没有血的脸更加苍白一分。 龙思琦拒接电话,老宗心想。 真是太好猜了。 宋甯的视线移向老宗手上那一袋零食,过了半晌,她才幽幽地道:“以前,都是她给我买。” 老宗:“?” “宗叔。”宋甯的声音连带呼吸突然变轻。 恰好楼道应急灯在这时候熄灭,老宗一个恍惚,身前就贴近了什么,耳边响起刷刷声,那是卫衣的绳子尾端抽打在老宗衣服拉链上的动静。 而鞭挞穿透衣服,抽打在老宗体的,还有那毒药般的魅惑香水味。 老宗尾椎闪过一窜电麻酥感。